The Labyrinth Manual 迷宮手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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@ Devcon 2024
在值守的众多岁月里，我看过很多像马一样从我面前跑过去的人。他们认为平原是无限的。但只有走了足够远才知道，平原才是迷宫的终极形态：它以行人自身作为封锁某个路径的途径。如果旅人转弯，平原就在此转弯。如果旅人停下，平原就在此停止。能见度阻止了无限，能见度就是平原上的墙。我已经很老了，直到我被要求写这本迷宫手册，才开始意识到这一点，并且正视平原作为最简洁的宇宙结构：空无一物的面上移动着一个点，于是点的位置定位了面的位置。
我热爱我的职业。我建造迷宫，也阅读迷宫，青年时代，我见证过在各式各样的迷宫中，一座座的墙砌起来又拆下去。随着对迷宫的经验累积，我开始变得挑剔。逐渐地，我喜欢透光的墙，因为透光则能看到这堵墙背后的千百万面墙，重叠在同一平面。后来更进一步，我开始喜欢全透明的墙。我认真开始思考对于迷宫来说墙的必要性：全透明的墙其实是一种不存在的墙。唯一的区别在于全透明的墙仍然能够阻隔方向，但在平原上没有方向，也没有速度，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。研究透彻完墙的问题之后，迷宫本身就没有什么剩下可研究的了。于是我的兴趣开始转向研究迷宫里的人：也就是你们。基于我几十年的职业经验，我给予了迷宫里的人一种准确度很高的分类。
参与迷宫的方式有七种：其一，你可以一步步预设你自己是怎么样通过这些事先规划好的路径，尝试走得离你现在处的位置更远：如果不巧，你会不断在周围的位置打转。幸运的话你会离原点更远。这是大多数人的参与方式。
其二，你可以建造更多的墙。有很多人在这么做：他们乐于建造规则，然后看到他们的同伴在规则里撞来撞去。他们有一些制造正确方向的才华，像国王一样统辖了广大迷宫中的一小块局部。
其三，你可以翻越其中的某一座墙，然后是下一座。唯一的坏处在于，这样很累人。而且跳下来的时候容易受伤。
其四，你可以敲打、毁坏、焚烧这些墙。这一点不好的地方在于，大部分的墙你都看不见。少部分你看得见的墙，有可能是上面第二类人建造的。
其五，你可以一直寻找起点和终点。对于这部分人来说，他们总以为自己在进行某些至关重要的移动。但众所周知，平原不计算行人的移动距离与方向。路径封锁在行人的身体深处，也因此并不为人所知。而放到足够小的比例尺中，大家都几乎未动。你一口气跑了二十公里也没用。总有更大的平原（总有更小的比例尺）。
其六，你可以停在这里，什么也不做。你会慢慢变成一颗种子。“（在时间中）物质无限缓慢地自然分解为能量，就像一股连续不断的闪烁的光。”你会渐渐地在这里分解，并发光。
其七，也是我推荐的一种：你可以尝试说话。迷宫的结构是一种交谈方式，你在结构里行走，就是迷宫在向你说话。一个长长的走廊是一个长长的句子。一个短暂的停顿是一个短暂的沉默。但是这些都是单向的交流，你必须要向迷宫回话——人类从迷宫的结构中学习语言，然后人类再以这种迷宫语言的二维投影去向迷宫回话。你说话时，迷宫会惊奇。如果迷宫里另外有人隔空听到，也许会笑。在这个时候，你就知道，在这个迷宫里你来对地方了。